秘密花园 16 第13章 我是柯林（1/2）
第13章 我是柯林
玛丽把这张图带回家，晚饭后拿给玛莎看。
“哈！”玛莎得意扬扬，“还不知道我家迪肯有这么聪明哩！画的是只画眉鸟。蹲在巢里，跟真的一般大，比真的还活泼两倍。”
这时玛丽才明白迪肯画这幅图就是为了传递消息，要她放心，他会为她保密。她的园子好比她的巢，而她就好比一只画眉鸟。哦，她太喜欢这个普通却稀有的男孩了！
玛丽盼望他第二天就回来，盼望着早晨快快到来，盼着、盼着，就睡着了。
可约克郡的天气谁能说得准，尤其是春天。夜半，她被哗哗的大雨狠敲窗子的声音惊醒了。大雨倾盆，狂风围着老宅的屋角，烟囱怒吼着、咆哮着。玛丽从床上坐起来，伤心而又生气。
“这大雨就跟我一样别扭，”她说，“明明知道我不想要它，它就偏来。”
她扑到枕头上把脸埋起来。她没哭，可躺在那儿恨着敲窗大雨，恨着呼啸狂风。她无法再入睡——哀伤的狂风不让她入睡，因为她自己同样满腹哀伤。要是她快活，也许这风声就成了催眠曲。风儿的呼啸声太响了！雨点敲窗的声音也太响了！
“就像有人在荒原上迷了路，不停地乱转，不停地号哭。”她说。
她眼睁睁地辗转反侧着，约莫一个小时。突然，一个声音使她猛地坐了起来，扭头听着门口。她听了又听。
“不是风声，”她压低嗓门却出了声，“绝不是风声，声音不一样，就是以前听到过的哭声！”
她房间的门没关紧，声音从走廊的另一头传来，遥远而模糊，好似是发脾气的哭声。她听了好几分钟，每一分钟都更让她确信无疑。她必须弄清楚这是什么声音。这声音比秘密花园和埋在地下的钥匙更奇怪。也许是此刻正想叛逆，她胆子大起来。伸脚下床，站到了地板上。
“我要弄清楚这到底是什么声音，”她说，“大家都在睡觉。我才不在乎梅德洛克太太——不在乎！”
床边有支蜡烛，她擎在手中，便轻手轻脚地出了门。走廊看起来又长又黑，可她太兴奋，顾不得那些。她想自己还记得那些该拐弯的地方，可以找到那条短短的走廊，找到那道被挂毯遮挡的门——就是那天她迷了路，撞到梅德洛克太太走出来的那道门。声音就是从那条走廊传来的。于是，她在模糊的烛光下，摸索着往前走，心跳得好响，她觉得自己都听见了。远处的哭声并没停，给她引着路。有时会停一下，可接着又响起来。在这地方拐弯对不对？她驻足想一想。没错，是这里。顺着这条走廊向前，左拐，然后爬上两段宽敞的楼梯，然后右拐。对呀，这就是那道挂毯遮挡的门。
她轻轻推开门，又在身后轻轻关好。站在这条走廊里，那哭声就听得清清楚楚，虽说不响亮。哭声在她左边墙的另一侧。数码之遥有扇门，看得见门缝底下有条微光。有人在那屋子里哭，是个年纪很轻的人。
于是，她走到那门口，推了一把，就站到了那屋子里面！
屋子很大，家具古老而华贵。壁炉里，一小堆火发出黯淡的光。一盏夜灯，照亮一张悬挂锦缎的雕花四柱大床，床上躺着一个男孩，正烦躁不安地哭。
玛丽疑惑不已，自己是在一个真实的地方，还是不知不觉又睡着了，在梦境里？
这个男孩模样娇弱苍白，脸儿尖尖的，眼睛显得很大。绺绺头发遮住前额，脸蛋就显得更小了，像是缠绵病榻已久，哭得厉害，但不像是疼痛，更像是疲惫而焦躁。
玛丽站在门边，手握蜡烛，屏住呼吸。接着，踮起脚尖走了过去。烛光吸引了男孩的注意，他从枕上转过头来，定定地看着她，灰眼睛瞪得老大老大。
“你是谁？”男孩吓得终于发出耳语般的问题，“是鬼魂吗？”
“不，我不是鬼魂。”玛丽回答，她自己的声音也被吓得如同耳语，“你是鬼魂吗？”
他目不转睛地瞪着她看。玛丽发现他那双灰眼珠非比寻常，灰玛瑙似的，在他脸上显得太大——周围环绕着一圈黑色的睫毛。
“不，”片刻之后他说，“我是柯林。”
“柯林——是谁？”她结结巴巴地问。
“我是柯林·克雷文。你是谁？”
“我是玛丽·伦诺克斯。克雷文先生是我姑父。”
“他是我爸爸。”男孩说。
“你爸爸！”玛丽倒抽一口凉气，“没人告诉过我他有儿子！他们为什么不说？”
“过来。”他说，那双古怪的眼睛依然紧盯着她，满脸好奇。
她走近床前，他伸出一只手摸摸她的手。
“你是真的吧，啊？”他说，“我常常做些这样的真梦，你可能也是个梦。”
玛丽离开自己房间时披了条披肩，她就把披肩的一角塞到他手指之间。
“摸摸这个，看看它多厚实，多暖和。”她说，“愿意的话，让我揪你一下，你就知道我是真的啦。刚才，我也以为你是个梦呢。”
“你从哪儿来的？”他问。
“从我自己屋子。风刮得太响，睡不着，又听见有人哭，就想弄清楚是谁。你为什么哭呀？”
“因为我也睡不着，头疼。再说一遍你的名字。”
“玛丽·伦诺克斯。没人告诉过你，我来这儿住吗？”
“你是谁？”男孩吓得终于发出耳语般的问题，“是鬼魂吗？”
他仍在摸着那披肩的一角，不过似乎开始相信她是个真人。
“没有，”他回答，“他们不敢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玛丽问。
“因为我会担心被你看到。我不准别人看到我，跟我说话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玛丽再问，越发觉得神秘，不可思议。
“因为我总是这样生病，卧床不起。我爸爸也不准别人跟我说话。仆人都不许谈论我。我要是活下来就是个驼背，可我活不长的。我爸爸想到我会和他一个样子就痛恨。”
“哎呀，这个大宅子多奇怪！”玛丽说，“多奇怪呀！什么都是秘密。房门紧锁，花园紧锁——还有你！你也一直被锁着？”
“没有，我待在这间屋子里，因为不想被人搬出去，搬来搬去好累。”
“你爸爸来看你吗？”玛丽贸然问一句。
“有时候来。一般等我睡着了才来，他不想见我。”
“为什么呀？”玛丽忍不住又刨根问底。
男孩脸上掠过一丝愤怒的阴影。
“我出生不久，我妈就死了，所以他一见我就伤心。他以为我不知道，可我听人说过。他就是恨我。”
“他也恨那座花园，因为你妈妈死了。”玛丽一半是对自己说。
“什么花园？”男孩问。
“哦！就是——就是你妈妈从前喜欢的花园。”玛丽结结巴巴，“你一直都待在这里吗？”
“差不多。有时候我被带去海边，可我待不住，因为别人老是盯着我看。以前我还戴着一个铁箍样的东西，好让我的背长得直起来，可是从伦敦来了位名医给我看病，他说这么做很蠢。交代他们给摘下来，让我多出门，待在新鲜空气里。我讨厌新鲜空气，不想出去。”
“我刚来的时候也是。”玛丽说，“你干吗老这么瞪着我？”
“因为这个梦太真了，”他恼火地说，“有时候，我大睁着眼睛，都不相信自己醒来了。”
“我俩都是醒的。”玛丽说。她扫视一圈高耸的天花板、阴影的角落、黯淡的灯光，“真像做梦啊。而且半夜三更，这大房子里人人都在睡觉——统统睡着了，除了咱俩。咱们可是完全清醒的。”
“我不要这是个梦。”男孩慌乱不安地说。
玛丽突然有所醒悟。
“你要是不喜欢别人看到你，”她说，“要不要我走开？”
他依然抓着她披肩的角，便扯了一下。
“不要。”他说，“你走了，我就肯定这是个梦。你要是真的，就坐到那个脚凳上，跟我说说话，我想听听你的事儿。”
玛丽把她的蜡烛放到床头的桌子上，在那只带垫子的脚凳上坐下来。她才不想走呢，想待在这间神秘隐蔽的屋子里，和这个神秘的男孩子聊一聊。
“想要我跟你说什么呢？”她问。
他想知道她来米赛尔维特庄园多久了；想知道她住在哪条走廊上的房间；想知道她一直在做些什么；是不是跟他一样讨厌荒原；来约克郡以前她住在哪里。她回答了所有这些及更多问题。他枕着枕头，就躺在床上听。他要她讲了许多印度的故事。还有她越过大洋的航行。她发现，由于他长期生病，了解的东西与其他孩子不同。他很小的时候，有位保姆教会他读书，所以他总是读书，还看那些堂皇大书里的插图。
虽然他醒着的时候，他爸爸很少来看他，但给了他各种好玩的东西，让他自寻开心。可他好像从不开心。他要什么就有什么，没人强迫他做任何他不喜欢的事。“所有的人都讨我欢心。”他满不在乎地说，“我一生气就不舒服。没人相信我能活下去，能长大。”
说这话时，他仿佛习以为常，生死对他根本不要紧。他好像挺喜欢玛丽的声音。她说下去、说下去，他边打盹、边听得高兴。有两回，玛丽以为他已渐渐入睡，但他又开始了一个新问题。
“你几岁了？”他问。
“十岁。”玛丽回答，一时忘乎所以，“你也十岁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的？”他惊奇地问。
“因为你出生的时候那座园子就给锁起来了，钥匙也给埋了。园子已经锁了十年了。”
柯林半坐起来，胳膊肘支在枕头上，面对玛丽。
“什么园子的门给锁了？谁锁的？钥匙埋在哪儿？”他连声嚷嚷，似乎突然兴致大发。
“就是——就是克雷文先生痛恨的那个园子。”玛丽好紧张，“他把门给锁了。没人——没人知道钥匙被他埋在哪儿。”
“什么样的园子？”柯林穷追不舍。
“十年啦，任何人都不准进那个园子。”玛丽小心地回答。
可惜小心为之已晚。他与她太相似，同样无所用心，隐秘的园子立刻抓住了他的心，跟当初抓住她的心一样。他刨根问底没个完。园子在哪儿？她没找过园门吗？没问过花匠们？
“他们不肯说园子的事。”玛丽回答，“我看有人不准他们说出来。”
“我会让他们说的。”柯林道。
“你会吗？”玛丽急了，开始害怕。要是他迫使人们说出来，天晓得会发生什么事！
第13章 我是柯林 玛丽把这张图带回家，晚饭后拿给玛莎看。 “哈！”玛莎得意扬扬，“还不知道我家迪肯有这么聪明哩！画的是只画眉鸟。蹲在巢里，跟真的一般大，比真的还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