秘密花园 21 第15章 筑巢（2/2）
“你知道他什么？”他问。
“我见过他。这礼拜每天我都和他聊天。是他要我去的，说我帮他忘掉了生病和快死的事儿。”玛丽回答。
迪肯圆脸上的惊讶刚消失，就松了口气。
“那我很高兴，”他说，“真的高兴，我轻松多了。我早就知道不能讲他的任何事儿，可我不喜欢藏着掖着。”
“难道也不喜欢把园子藏着？”
“我绝不会说出去的，”他保证，“但是我跟我妈说：‘妈，我有个秘密要保守。不是坏秘密，您明白的。不比哪儿藏着个鸟窝更秘密。您不介意吧，啊？’”
玛丽最想听有关妈妈的事。
“那她怎么说？”她问，对答案却毫不担心。
迪肯嘴一咧，美滋滋地笑了。
“妈就是那样，她说呀，”迪肯回答，“她揉揉我的脑袋，笑着说：‘哎呀，孩子，你尽管保守你所有的宝贝秘密吧，我认识你都十二年啦。’”
“你怎么知道柯林的事？”玛丽问。
“人人都认识克雷文老爷，都知道他有个小儿子，八成会变成驼背。都知道克雷文老爷不喜欢人家说他儿子的事儿。乡亲们为克雷文老爷惋惜，因为克雷文夫人年轻又漂亮，他们很相爱。梅德洛克太太每次去瑟维特村，都到我家小屋歇歇脚，也不介意当着我们的面和我妈聊天，因为她知道我家的孩子教养好，可信赖。你怎么发现他的？玛莎上次回家时特别着急，说你听到少爷的哭声了，向她刨根问底，她还不知如何应对呢。”
玛丽就讲了她的故事——半夜风声呼啸，如何把她惊醒；远处模糊的哭声，如何引导她擎着自己的蜡烛，顺着漆黑的走廊前行；她如何推开一道门，看到光线昏暗的屋子，屋角如何有张雕花四柱大床，等等。她形容那张象牙色的苍白小脸和古怪的黑睫毛镶边的大眼睛时，迪肯直摇头。
“那就像他妈妈的眼睛，不过她的眼睛总是笑盈盈的。听人说，”迪肯道，“听人说，克雷文老爷在少爷醒着的时候都不忍心看他，因为他眼睛太像他妈妈了，可是长在那张惨兮兮的小脸上又太不一样。”
“你觉得他想死吗？”玛丽悄声问。
“不想，但他宁愿自己没有出生。我妈说这对一个孩子来说可太惨啦，没人要的孩子活不长。克雷文老爷呢，但凡钱能买到的，都会给可怜的儿子买，可是尘世中他更情愿忘掉他。打个比方，他害怕将来有一天看见儿子，却发现他已长成了驼背。”
“柯林自己也很害怕，连坐起来都不敢。”玛丽说，“他说他总是在想，要是感觉一个肉包冒了出来，他就会发疯，就会活活尖叫到死。”
“唉，他不该躺在那儿胡思乱想。”迪肯说，“换了谁，老想这种事，病都好不了。”
那只小狐狸崽就趴在他身旁，不时抬头央他抚摸抚摸。迪肯俯身轻轻挠挠它的脖子，默默沉思了几分钟。须臾又抬起头来，环顾园子一周。
“我们头回来这儿的时候，”他说，“一切都灰蒙蒙的。现在再看看，告诉我你是不是发现有些不同了？”
玛丽扫视一圈，屏住气。
“咦，”她惊呼，“那堵灰色的幕墙在变，好像盖上了一层绿色的薄雾，简直像一层绿色的面纱。”
“是啊，”迪肯说，“还会变得越来越绿，越来越绿，直到灰色全都消失。能猜到我刚才在想什么吗？”
“我猜是件好事，”玛丽急切地说，“肯定是关于柯林的事。”
“我在想，要是他能出门到这儿来，就不会等着看背上长东西了，就会看到玫瑰丛上，花蕾慢慢绽放，身体就会好起来，”迪肯解释道，“我在想，咱们能不能说服他出门到这儿来，坐在他的轮椅上，待在树底下。”
“我自己也一直在琢磨这件事。每次和他聊天几乎都在琢磨呢。”玛丽说，“我还想过他能不能保守秘密，把他带到这儿来，能不能不让别人看见。我想过，也许你推得动他的轮椅。大夫说，他必须呼吸新鲜空气，而且他要是想要咱们带他出门，也没人敢不服从。他不乐意跟别人出门，也许他们看到他乐意跟咱们出门，会高兴的。他可以命令花匠们统统离得远远的，他们也就不会发现什么了。”
迪肯一面挠着队长的脖子，一面使劲儿动脑筋。
“会对他有好处，我保证。”他说，“咱们可不觉得他还不如没出生。咱们就是两个小孩子看着花园生长，他就算是第三个。两个男孩加一个女孩，一起看春光，我保证比大夫那套规矩要好得多。”
“他一直在屋子里卧床，时间那么老长，又一直在担心自己的背，弄得性情古怪。”玛丽说，“他从书本里学了好多东西，但对别的都没什么了解。他说自己病得太重，所以不注意周围的事。他讨厌出门，讨厌花园和花匠，但他喜欢听这个花园的事，因为这是个秘密。我没敢跟他多说，但是他说想亲眼看看。”
“那咱们什么时候就一定带他到这儿来，”迪肯说，“我推得动他的轮椅。咱们坐在这儿的时候，你有没有注意那只知更鸟和它的配偶在忙着干活？瞧它站在那根树枝上，正掂量嘴里的小树杈子该搭在哪里最合适呢。”
他吹响低沉的口哨声，发出呼唤，那只知更鸟转过脑袋，疑惑地看看他，嘴里仍衔着小树杈子。迪肯像韦瑟斯塔夫那样跟它说话，但迪肯的口哨充满友好的建议。
“不管你把树杈子搭在哪儿，”他说，“都会合适的。从蛋壳里一出来，你就懂得如何筑巢啦。接着干吧，小伙计。你得抓紧时间呀。”
“哦，真喜欢听你和它说话！”玛丽开心地笑起来，“韦瑟斯塔夫教训它，挖苦它，它蹦来蹦去，就像听得懂每一句话。我知道它喜欢跟人交谈。韦瑟斯塔夫说它好自负，宁可别人丢石头砸它，也不愿别人冷落它。”
迪肯也笑了，接着又跟小鸟说起了话。
“你知道我们不会给你捣乱，”他对知更鸟说，“我们和动物是差不多的生物。我们也在筑巢呢，祝福你。留神别告密哦。”
知更鸟没回答，因为嘴里衔着小树杈。但玛丽知道，它衔着小树杈飞向花园自己那个角落的时候，露珠般明亮的眼睛是在说，无论如何，也不会把他们的秘密泄露出去的。
“你知道他什么？”他问。 “我见过他。这礼拜每天我都和他聊天。是他要我去的，说我帮他忘掉了生病和快死的事儿。”玛丽回答。 迪肯圆脸上的惊讶刚消失，就松了口气。 “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