秘密花园 20 第15章 筑巢（1/2）
第15章 筑巢
又一礼拜的大雨过后，蔚蓝的穹顶再现，阳光普照，天气暖和多了。下雨的这些日子，玛丽小姐虽说没机会去秘密花园或与迪肯见面，但也过得非常开心。一礼拜时间倒没觉得长，她每天都去柯林的屋子玩上几个钟点，聊印度小邦主，聊花园，聊迪肯及迪肯家的荒原小屋。和柯林一起翻看那些堂皇的大书、那些插图。有时还给柯林读书听，他有时也读书给她听。玛丽觉得柯林快快活活、兴致勃勃的时候，除了脸色苍白，总待在沙发上以外，根本不像个病人。
一次，梅德洛克太太说：“你这个狡猾的小丫头，那天夜里竟敢偷听，还敢溜下床去寻根探底。不过，这倒对我们大家都有好处。自打你们两个孩子交了朋友，少爷没再乱发脾气，也不再哼哼唧唧，哭个没完没了。护士本来厌烦到不想干了，如今也说不介意再待下去。好啦，你跟她一道去尽职吧。”梅德洛克太太居然还笑了。
跟柯林聊天时，关于秘密花园，玛丽一直小心谨慎。对柯林的为人，她还必须多加了解，有些情况她只能自己发现，不能直截了当地发问。头一件，她既然开始喜欢他，就得弄清楚他是否可靠，能否把秘密告诉他。他跟迪肯可完全不一样，但显然很喜欢无人知晓的园子这个秘密，所以她想，他也许值得信赖。但认识他的时间还不够长，无法肯定。第二件要弄清楚的是——如果他值得信赖——真值得信赖——可不可能把他带进那座花园，还不让任何人知道？那位有名的大夫说过，柯林必须呼吸新鲜空气，他自己也说过，他不介意秘密花园的新鲜空气。
说不定如果他呼吸了大量新鲜空气，认识了迪肯和那只知更鸟，目睹了万物的生长，就不会再多想快死的事了。最近，玛丽有时候照镜子，发现镜中人与刚从印度来的那个小人儿大大不同，好看多了。连玛莎都看出了她的变化。
“荒原上的空气对你大有好处，”玛莎说，“你脸蛋不那么黄兮兮的，身子也不那么瘦瘦的了，连头发都不那么软塌塌地贴在头上了。头发有了生气，就蓬松多了。”
“头发跟我一样，”玛丽说，“变结实，变胖啦，肯定会长得更多。”
“看来没错儿。”玛莎说着，揉揉玛丽脸蛋周围的头发，“这样子你就好看多了，脸蛋也有了血色。”
花园和新鲜空气既然对她有好处，也许对柯林也有好处。可他要是讨厌别人看他，也就会不乐意见到迪肯。
有一天，玛丽问柯林：“别人看你，你为什么要生气？”
“我向来讨厌别人看我，”他回答，“很小的时候就讨厌。那时候他们把我带到海边，我躺在童车里，人人都瞪着眼看我，太太们就停下来跟我的护士说话，就开始交头接耳、嘁嘁喳喳，我就知道她们在说我活不长、长不大。有时候太太们还拍拍我的脸蛋，说‘可怜的孩子！’有一次一个太太又这么干，我就尖声大叫，咬了她的手一口，她吓坏了，拔腿就逃。”
“她以为你疯了，像狗一样。”玛丽压根儿不赞赏。
“她怎么以为，我才不在乎呢。”柯林眉头一皱。
“那我就奇怪了，我进你房间，你怎么不尖叫、不咬我呢？”玛丽问，随即轻轻一笑。
“我以为你是个鬼魂或者是个梦呀，”他说，“总不能咬一个鬼魂或者一个梦吧，就算尖叫，它们也不在乎的。”
“你会不会讨厌，要是——要是一个男孩看你的话？”玛丽问得犹犹豫豫。
他靠回到垫子上，顿住想了想。
“有一个男孩，”他说得很慢，仿佛字斟句酌，“有一个男孩，我想我不会介意，就是那个知道狐狸住在什么地方的人——那个迪肯？”
“我肯定你不会介意他看你的。”玛丽说。
“小鸟儿不介意，别的动物不介意，”他边说边琢磨，“也许这就是我不介意的原因。他是个爱动物的人，而我就是个男孩动物。”
他说着大笑起来，她也笑了。两人都开怀大笑，笑个不停，觉得这个男孩动物藏在洞里的新说法实在太好笑了。
玛丽这才明白，其实为迪肯的担心纯属多余。
在天空又蓝了的头一个早晨，玛丽早早醒来。阳光照进了百叶窗，但见窗前洒进道道斜光，她一看就开心地跳下床，跑到窗前，拉起百叶帘，打开窗户。一股新鲜芳香的风儿扑面而来，荒原蓝悠悠的，整个世界宛若被魔法改变了一般。这儿、那儿，到处传来轻盈的拍翅声，一群群小鸟引吭高歌，仿佛开始了一场盛大的音乐会。玛丽把手伸到窗外，想晒晒太阳。
“阳光好暖和——好暖和！”她嚷嚷着，“那些小绿尖芽会使劲长、使劲长，地下的须根和球根也会全力拼搏，往上拱吧！”
她跪下来，上身尽量地探出窗外，大口地深呼吸着，嗅着空气，乐得大笑，因为想到迪肯妈妈曾说过，迪肯的鼻头总是像兔子一般翕动。
“时间一定还很早，”她说，“云团还是粉红色的，从没见过天空这个样子。还没人起床，连马房的小伙计都还没起来呢。”
突如其来的一个念头让她慌忙爬了起来。
“等不及啦！去看看那园子！”
到现在她已学会自己穿衣服，五分钟就穿好了。她知道有扇小侧门自己可以打开门闩，就飞奔下楼，只穿长袜，到大厅再穿上鞋子。她摘下链子，拉开门闩，打开侧门，一步跃过三个台阶，很快来到了草地上。草地一派青葱，阳光洒到她整个身上，暖洋洋的香风阵阵吹来，每一丛矮树里、每一株大树上都有鸟儿在拍翅膀，在婉转地歌唱。她乐得紧扣着小手，仰望着天空，天空焕发着春光的蔚蓝、桃红、粉白，五光十色，她觉得自己必须吹口哨，必须放声高唱，她知道画眉鸟、知更鸟和云雀也根本忍不住了。她撒腿绕过树丛和小路，朝着秘密花园的方向奔去。
“一切全都不一样了。”她自言自语说，“草地绿了，植物发出嫩芽，舒展着枝叶，到处都能看见嫩绿的叶芽。今天下午迪肯一定会来。”
长长的暖雨给草本苗圃带来了奇妙的变化，这些苗圃紧挨甬道，在矮墙旁边。一簇簇植物的根上冒出芽来。这儿、那儿，犹如繁星点点，那是番红花茎秆上深紫淡黄的芽尖。六个月之前，玛丽还无法辨识万物如何苏醒，可现在她什么都不会错过了。
到达被常春藤遮掩着的那座园门跟前，一声怪叫把她吓得不轻。原来是墙头上的一只白嘴鸦在哇哇乱叫。她抬头看去，只见一只蓝黑色的大鸟，羽毛光亮，栖在墙头，俯瞰着她，很聪明的模样。她还从没这么近距离地看过白嘴鸦，有点紧张；可它随即展开翅膀，飞进花园，不见了。她希望乌鸦不要待在花园里才好，推开门时心里还犯嘀咕。深入园子，才发现人家真打算待在这里，因为白嘴鸦就落在一株矮矮的苹果树上。苹果树下还趴着一只毛色发红的小动物，竖着一根毛蓬蓬的尾巴。一鸟一兽正观看着那个红褐色头发、弯腰向地的迪肯——他跪在草地上，正埋头干活呢。
玛丽穿过草地向他飞奔而去。
“喂，迪肯！迪肯！”她哇啦哇啦地叫着，“你怎么来得这么早呀！这么早呀！太阳才刚刚露脸！”
他直起身来，喜笑颜开，头发蓬乱，眼睛就和蓝天一样蓝。
“哈！”他说，“我比太阳可起得早多了。在床上怎么待得下去！今早满世界都重新大忙起来——埋头挖的，嗡嗡飞的，吱嘎挠的，尖声叫的，垒窝筑巢的，散发香气的，搅得人睡不安稳，只好起床。等太阳真的露脸，荒原就乐翻天啦。我自个儿就在石南丛中疯跑，大唱大叫，直接奔这儿来了。没法儿，离得太远。哎呀！园子就一直躺着等我呢！”
玛丽捂着胸口，大口地喘着气，就像自己也一直在跑似的。
“哦，迪肯！迪肯！”她好激动，“我太开心了，气都透不过来啦！”
见迪肯与一个陌生人说话，那个尾巴蓬松的小动物从树下爬起来，朝他走去。白嘴鸦哇哇一叫，也从树枝上飞下来，落到迪肯肩膀上。
“这就是那只狐狸崽儿，”迪肯说，摸一摸那个红色的小脑袋，“名叫队长。那一个叫煤球。煤球跟着我飞过荒原，队长呢，也拼命地跑，就像后面有猎狗在追它似的，它俩跟我一样着急。”
两只小动物一点儿也不怵玛丽。迪肯走到哪儿，煤球都站在他肩头，队长安安静静也紧跟在后面。
“看这儿！”迪肯道，“这些长大了不少，这些，还有这些！啊，再看看这儿的这些。”
迪肯跪了下去，玛丽也跟着跪下去，他们发现整整一大片番红花，冒出一片橙紫金黄。玛丽俯身亲吻着这些花芽，一下，又一下。
迪肯跪了下去，玛丽也跟着跪下去，他们发现整整一大片番红花，冒出一片橙紫金黄。玛丽俯身亲吻着这些花芽，一下，又一下。
“你绝不会那样亲一个人，”她抬起头说，“花朵太不一样了。”
他不大明白，但笑了。
“呣！”他说，“我从荒原上跑一天回家，就像那样亲过妈妈很多回。她就站在门口的阳光下，样子好舒坦，好开心。”
两人从园子的一处跑到另一处，发现了好多的奇迹，还时时提醒自己要悄悄耳语，轻声说话。他指着要她注意貌似枯死的玫瑰枝上那些鼓起来的叶苞，还指给她看地上千千万万、斑斑点点、破土而出的新绿。他们幼小的鼻子凑近地面，去闻、去嗅温暖的春天的气息，他们挖呀、拔呀，低声笑呀，欢天喜地，直到玛丽的头发都跟迪肯的一样乱，脸蛋也跟迪肯的一样，红得就像罂粟花。
那天早上，秘密花园里的乐事层出不穷，而又一件大开心事从天而降，胜过其余的一切，因为那更加妙不可言。墙那边有个东西轻快地飞来，倏地穿过树木，落在草木茂密的角落，是只胸前红似一团火的小鸟，嘴里还衔着东西呢。迪肯站得纹丝不动，一只手按住玛丽，仿佛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在教堂里大笑一样。
“咱们不能动，”他压低约克郡的土腔，“得屏住气息。上次见它时就知道它在寻伴交配，是韦瑟斯塔夫的那只知更鸟呀，它正在筑巢哩。它会住在这里，只要咱们不赶它。”他俩轻轻坐到草地上，一动也不动。
“咱们不能一副盯牢它的样子，”迪肯说，“要是它觉出咱们对它感兴趣，就再也不会理咱们了。忙完筑巢之前，它都会反常的。它正在给自己建立家庭呢，所以更怕羞，更容易产生敌意。它也没时间探亲访友、东拉西扯了。咱们只能纹丝不动，装成青草、小树或者灌木丛。等它习惯咱们了，我再学学鸟叫，它就明白咱们不会碍它的事儿啦。”
玛丽根本不确定自己能否和迪肯一样装成青草、小树和灌木丛。可他说起这等怪事，就像这是人间最简单、最自然的事一样。她觉得，对他来说，一定易如反掌吧。她仔细观察了他好几分钟，想看看他是否可能悄然变绿，长出枝条和叶子。可他只是静坐不动，说起话来嗓门低低的，轻柔到玛丽都心生诧异：怎么听得到呢？可就是听到了。
“鸟儿筑巢是春天的一部分，”他说，“我敢保证，自从开天辟地，每年春天都如此。它们有它们的想法、做法，人最好别去捣乱。你要是好奇心太重，在春天比在其他季节更容易失去朋友。”
“要是我们和它讲话，我就忍不住会看着它啊。”玛丽尽量说得轻柔，“咱们还得说说别的事。我有事要告诉你。”
“咱们说别的事它会更喜欢。”迪肯道，“你想和我说什么？”
“嗯——你听说过柯林吗？”她悄悄耳语。
他转头看着她。
第15章 筑巢 又一礼拜的大雨过后，蔚蓝的穹顶再现，阳光普照，天气暖和多了。下雨的这些日子，玛丽小姐虽说没机会去秘密花园或与迪肯见面，但也过得非常开心。一礼拜时间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