秘密花园 33 第24章 魔法（2/2）
他不再提给克雷文先生写信的事。见到护士，他也私下提醒她千万别对病人提这事。
“那孩子身体好多了，”他说，“好得都有点儿不正常。不过，当然啦，他现在做这一切是出于自愿，咱们以前可没法强迫他。话说回来，他还是动不动就发脾气，千万别说惹他生气的话哦。”
这事发生后，玛丽和柯林大为惊慌，急忙商量对策，自那天起就开始执行他们的“演戏”计划。
“我恐怕还得发一次大脾气，”柯林懊恼地说，“我不想发脾气，眼下也没什么让我气得发疯的理由，也许根本不会再有理由。如今喉咙也不再堵得慌，我每天只想好事，不想坏事。但他们要是商量给我爸爸写信的事，我就要给他们点儿颜色看看。”
他决心减少饭量，但不幸这个伟大计划却无法实现。天天早上醒来就饥肠辘辘，沙发旁桌子上就摆好了早餐：自家烤的面包、新鲜黄油、雪白的鸡蛋、山莓酱，还有奶油冻。玛丽总是和他共进早餐。他俩在桌前坐下就会面面相觑，万般无奈——尤其当热腾腾的银盖子下面一片片精细的煎火腿嘶嘶作响，发出诱人香味的时刻。
“玛丽，我看咱们今早就把这些全吃了吧，”柯林最后总这么说，“午餐可以少吃点儿，晚餐再少吃点儿好了。”
但他们最终还是风卷残云。看到吃得一干二净的空盘子送回厨房时，还大发议论。
“真巴不得，”柯林会说，“巴不得火腿片能再厚些。一人才一块松饼，哪儿够呀。”
“对一个要死的人来说，那可足够了。”玛丽头回听他这么说时，顶了一句，“不过，对一个要活下去的人，就不够啦。有时候，我觉得能吃下三个呢，尤其窗户敞开，清风从荒原刮来那股子石南花香、荆豆花香的时候。”
一天早晨，他们在花园里忙活了两个钟点后，迪肯走到一大丛玫瑰后面，拎出两只小锡桶。揭开盖子一看，一只满登登的是鲜牛奶，还飘着奶脂。另一只里是农家烘焙的葡萄干小圆面包，用一条蓝白两色的干净餐巾仔细包好，仔细塞放，还热乎乎的呢。孩子们惊喜交加，手舞足蹈。索尔比太太想得太周到啦！她多善良，多聪明呀！圆面包太香了！鲜牛奶太好喝了！
“索尔比太太身上有魔力，就和迪肯一样，”柯林赞叹道，“魔力让她做事足智多谋——做的都是好事。她是个有魔力的人。迪肯，请告诉她，我们很感激，万分感激。”他说话有时候喜欢用大人的词语，他喜欢，太喜欢了，就接着发挥。
“请告诉她，承蒙慷慨相助，我们不胜感激之至。”
说完就忘掉自己满嘴的堂皇之词，大嚼面包，大喝鲜奶，跟任何刚做完大锻炼，吸足荒原空气，早餐下肚已过两个钟点的孩子一样，狼吞虎咽。
许多快意好事这才开头呢。他们很快就想到，索尔比太太得填饱十四位家人的肚子，每天再增加他们的两张大嘴，吃的东西肯定不够。于是就请她允许他们付几个先令，好添买食品。
“嘘——我的孩子，”克雷文大夫连忙劝慰，“没你的允许，不会写信的。你太敏感啦。你身体刚好些，可不能前功尽弃。”
迪肯有了新发现，令人振奋。就在那个花园墙外的庄园树林里，玛丽头回发现他对那些动物们吹木笛的地方，有个深深的小洞，可以用石头改造成小烤炉，烤土豆、烤鸡蛋。烤鸡蛋可是一种没尝过的奢侈品，滚烫的烤土豆蘸上盐和新鲜黄油，供奉林中之王也够可以啦——又好吃，又饱肚。你尽可买土豆、买鸡蛋，大快朵颐，无须担心再从十四张嘴里抢饭吃。
每个风和日丽的早晨，众人都在那棵李子树下围成圆圈，实施魔法。此树冠如华盖，短暂的花期过后，绿叶浓密。祈祷仪式过后，柯林总要练习走路，整个白天，隔一阵，他就试一试自己新添的力量。每天过去，他都变得更强壮，走路更稳当，走得更远些；每天过去，他的魔法信念也更坚定——而魔法也似乎更灵验了。由于体力日见增长，他的实验也接二连三。而迪肯又教会他最好的强身之道。
“昨天，”迪肯缺席一天后报告说，“我去瑟维特村帮妈妈跑腿。在蓝牛客栈遇到鲍勃·豪沃斯。荒原上数他力气最大。他是摔跤冠军，比别人跳得更高，链球也掷得更远，还老远跑到苏格兰去参加运动会。我小的时候他就认识我，人很和气，我就跟他提了些问题。绅士们管他叫运动员，所以我想到了柯林少爷。就跟他打听：‘鲍勃，你那肌肉咋鼓起那么高？做了啥特殊锻炼，让你这么壮实？’他说：‘呣，孩子，我是做过些特殊锻炼。到瑟维特村来过的一个大力士从前教过我如何练胳膊、练腿，练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。’我说：‘鲍勃，身体虚弱的孩子照着练，能不能变结实？’他笑着说：‘你就是那个虚弱的孩子吗？’我说：‘不是，可俺认识一个小绅士久病刚好，想学点儿窍门告诉他。’我没提姓甚名谁，他也没问。我说过，他人和气。他站起来，耐心地做给我看，我模仿他的动作，一遍又一遍，直到全都牢记在心。”
柯林听得兴致大发。
“做给我看看好吗？”他大声说，“好吗？”
“哎，那当然。”迪肯站起来，“不过，他说开头得慢慢来，要当心，不能太累。要练一会儿，歇一会儿，做深呼吸，不能过度。”
“我会当心的，”柯林说，“做给我看看！做给我看看！迪肯，你真是世上最有魔力的人！”
迪肯在草地上站好，慢慢做了一套精心设计却简单易行的肌肉练习动作。柯林睁大眼睛仔细看。他坐着也可以练几个动作。很快他就能稳稳地站着做几个轻柔动作了。玛丽也跟着学起来，煤球看着这场表演大受刺激，从枝头飞下来，在地上蹦来蹦去，心烦意乱——因为它做不了。
自那回起，锻炼身体就与施行魔法仪式一样，成为他们每天职责的一部分。每次练习过后，柯林与玛丽就能增加一点运动量，胃口也随之大增，幸亏每天早上迪肯一来，就在矮树丛后搁上一篮食品，不然他俩可真不知怎么办了。不过，那个小洞改成的烤炉，加上索尔比太太的慷慨供应也太丰富了，梅德洛克太太、护士和克雷文大夫再次大惑不解。早餐可以无所谓，但肚皮塞满烤鸡蛋、烤土豆、漂着厚厚一层泡沫的鲜牛奶、燕麦饼、小圆面包、石南蜜和奶酪之后，晚餐就不屑一顾了。
“两个孩子简直什么也没吃。”护士说，“不说服他们吃点有营养的东西的话，他们会饿死的。可是，瞧瞧他俩，气色多好呀。”
“还瞧呢！”梅德洛克太太义愤填膺，“哼，我都给烦死啦。一对儿小鬼头。头一天吃得撑破肚皮，下一天就连厨娘哄他们的绝活儿都不肯看一眼。昨天，那么香喷喷的童子鸡、面包酱，连叉子都不伸——可怜的厨娘操心费力为他们做了一道新式布丁——可原封不动回来了。她都快急哭啦，直害怕他们要是饿死了，罪过就在她头上。”
克雷文大夫来了，仔细打量了柯林很长时间。护士向他做了汇报，还端来特地留给他看的原封未动的早餐托盘，他一脸忧虑——等他坐到沙发旁给柯林做检查时，表情就更加忧虑。他出差去伦敦，近俩礼拜没来看这孩子了。小孩子一旦康复就很快。柯林脸上的那层菜色已消失不见，如今白里透红，漂亮的眼睛清澈有神，曾是凹陷的眼眶、脸颊、额角都鼓了起来。曾经纠结成绺的黑色卷发开始在额头柔软蓬松地冒出来，健康光亮，生机勃勃。嘴唇也变得丰润了，唇色正常。实际上，柯林再假装病入膏肓，已显得拙劣可笑。克雷文大夫托着柯林的下巴，细细地端详着、琢磨着。
“听说你不吃东西，我很担心，”大夫说，“那可不行，会前功尽弃——你近来健康大有起色。不久前你胃口还那么好。”
“跟你说过那胃口不正常。”柯林回答。
玛丽坐在附近的脚凳上，突然发出一个怪声，她竭力往下压，差点呛住自己。
“你怎么啦？”大夫问，转身看她。
玛丽神情严肃。
“就是想打个喷嚏或者咳嗽，”她自责而体面地回答，“结果卡住我嗓子眼儿了。”
“可是，”她后来对柯林解释，“我实在忍不住了，就是突然想大笑，因为一下子想起你最后吃的那个大土豆，还有，你咬一口那块厚厚的带果酱、奶油冻的面包，嘴巴拉得那么长！”
“那俩孩子有什么秘密地方能弄到吃的吗？”克雷文大夫问梅德洛克太太。
“没有，除非他们能从地上挖出来，或者从树上摘下来。”梅德洛克太太回答，“他们成天待在花园里，谁也不见，就他俩。而且，要是不想吃送上去的东西，想要别的，只管开口要就行。”
“哦，”克雷文大夫细细思量，“只要不吃东西身体照样好，咱们就不用瞎担心。那孩子完全变样儿了。”
“那女孩也是。”梅德洛克太太接茬儿，“自打她长胖起来，人都变漂亮了。不再尖嘴猴腮，绷着一张丑脸。头发也密啦，又光又亮，小脸也红润了。从前总是闷闷不乐，脾气又坏。如今成天和柯林少爷一起哈哈大笑，活像一对小疯子。没准儿，他们笑得多就长肉了呢。”
“没准儿是的。”克雷文大夫附和着，“就让孩子们笑吧。”
他不再提给克雷文先生写信的事。见到护士，他也私下提醒她千万别对病人提这事。 “那孩子身体好多了，”他说，“好得都有点儿不正常。不过，当然啦，他现在做这一切是出于自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