格林童话 229 鼓手 (1/2)
这天傍晚，一个年轻的鼓手独自在田野上行走，一路来到一处湖边，在这里，他看到湖岸上摆着三小块白色亚麻布。
“这些亚麻布织得多么精细啊。”他感叹道，顺手把其中一块塞进了自己的行囊里。
鼓手回了家，没再多想自己捡到的东西，直接上床睡觉去了。正当他快要睡着时，似乎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。于是，他打起精神，仔细聆听，发现有个十分轻柔的声音正对他呼喊着：“鼓手，鼓手，醒过来。”
因为这夜晚的光线实在昏暗，鼓手谁也看不见，只感觉床前似乎有个人形，正在飘来荡去。
“你打算做什么？”他问道。
“把我的小外衣还给我，”那声音答道，“就是你昨日傍晚在湖边拿去的那件。”
“你可以把它拿回去的，”鼓手说，“只要你告诉我，你究竟是谁。”
“哎呀呀，”那声音回应道，“我是一个拥有强大国家的国王的女儿，但却意外被一个女巫给强掳走了，她把我囚禁在玻璃山上。每天，我都必定会跟我那两个姐姐到湖里沐浴，可是，没有那件小外衣，我就飞不回玻璃山。我的姐姐们已经飞走了，我却不得不留下来。我请求你，把我的小外衣还给我吧。”
“别急，可怜的孩子，”鼓手说，“我很愿意把小外衣还给你。”
说罢，他就把小外衣从行囊里取了出来，摸黑递给了她。她急忙抓过那件衣服，打算赶紧离开。
“稍微等一下，”他说，“或许我能够帮助你。”
“你如果想帮我，那就只有登上玻璃山顶，把我从女巫的囚禁中解救出来这一条路可选。可是，你是到不了玻璃山的，就算那玻璃山在你面前，你也没办法爬上去。”
“世上无难事，只怕有心人。”鼓手说，“我很同情你的遭遇，而且，我是个无所畏惧的人。唯一的问题是，我不知道怎样才能走到玻璃山。”
“通往玻璃山的路，需要横穿那座大森林。在那大森林里，有食人族的巨人居住。”她回应道，“我不能再告诉你更多信息了。”
话声刚落，鼓手耳边就传来了她呼呼飞走的声音。
黎明破晓之时，鼓手也正式启程出发了。他把自己的鼓挂在身后，毫不畏惧地进了那座大森林。在森林里走了一段时间之后，他却连一个食人巨人都没有见到，不禁心想：“我必须把这些睡懒觉的家伙们给闹起来。”
说做就做，他把大鼓放到身前，使劲捶了一波，那震耳欲聋的鼓声，把林间栖息的鸟类都吓得怪叫着飞走了。过不多久，一个原本躺在草丛间睡觉的巨人站起了身来，出现在鼓手面前。这个巨人站直了身体，就跟一棵松树一样高。
“你这个小东西，”他朝着那鼓手咆哮道，“你跑到这里来敲什么鼓？竟敢把我从最美好的睡眠中吵醒。”
“我之所以敲鼓，”鼓手答道，“那是因为有好几千人跟在我后面，只有听到我的鼓声，他们才知道路该怎么走。”
“他们到我的森林里来干吗？”巨人又问。
“他们是专程跑过来收拾你的，还要把森林里所有像你一样的怪物都清除掉。”
“噢，”巨人说，“那我要把他们像蚂蚁一样踩死。”
“你莫非以为，自己有办法对抗他们吗？”鼓手说，“当你弯下腰想要抓住其中某个人时，他三下两下就可以蹦开，把自己藏好。然而，当你躺下来睡觉时，他们又会从各个方向的灌木丛里跑出来，爬到你的身上——他们每个人的腰带上，都别着一把钢铁造的大锤子，到时就会取出它来，敲碎你的脑壳。”
巨人有些气馁，心想：“单凭我自己，要去对付这种诡计多端的生物，不见得能够全身而退。我可以轻而易举地捏断狼和熊的咽喉，但面对一大群地里的小蚯蚓，可能还真没什么办法。”
“听着，小家伙，”巨人说，“只要你能让你们那帮人撤退，我就向你保证，以后确保你和你伙伴们的安宁。如果你还有什么愿望，也讲给我听听吧，我很愿意为你效劳。”
“你长着一双长腿，自然也比我跑得更快。”鼓手说，“把我驮到玻璃山去。只要你做到了，我就向我的同伴们发个信号，让他们撤退——这一次，他们会放过你。”
“到这儿来，小虫子，”巨人说，“坐到我肩上来，我这就把你驮到你想去的地方。”
就这样，巨人把鼓手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。鼓手坐得高高的，不觉心潮澎湃，又敲起了一波鼓。听到鼓声后，巨人心想：“这应该就是他叫其他人撤退的信号了。”
巨人走了一会儿，鼓手看到，路上站着另外一个巨人。这第二个巨人，把鼓手从第一个巨人的肩膀上取过来，放进了自己的纽扣眼里。鼓手牢牢抓住足有盘子那么大的纽扣，兴致勃勃地四处张望。走着走着，又遇到了第三个巨人。这第三个巨人，又把鼓手从第二个巨人的纽扣眼里取过来，放到了自己的帽檐上。鼓手在帽檐上走来走去，目光越过林间的树梢，看向远方。当他远远望见蓝天之下，耸立着一座山峰时，心里想着：“那肯定就是玻璃山了。”
那的确就是玻璃山。
巨人不过再走了几步而已，他们就来到了玻璃山的山脚下。到达之后，巨人便把他放了下来。鼓手马上向巨人提要求，让他不要只送到这里，也要负责把他送到山顶上去。但那巨人只是摇了摇头，胡须下面的嘴里嘟哝了几句，就返回森林去了。
现在，只剩下可怜的鼓手站在大山前了。这座山仿佛有三座高山摞起来那样高，而且山体十分光滑，简直跟镜子一样。鼓手完全想不到攀爬的方法。尽管如此，他还是开始爬了起来，但一切却都是徒劳无功，因为他一直在往下滑。
“倘若我现在是一只鸟，那就好了。”鼓手心想。然而徒劳许愿又有什么用呢，也不可能使他凭空生出翅膀来。正当他站在山脚不知所措时，他看到离这里不远处，有两个男人正在激烈争吵，便朝着他们走了过去，发现他们是在为面前地上放着的一只马鞍的归属问题吵架。
“你们真是十足的傻瓜，”鼓手说，“竟然会为了一个没有配上马匹的马鞍吵架。”
“这马鞍值得大吵一架。”其中一个男人答道，“无论是谁，只要坐在这马鞍上，心里随便想个什么地点，哪怕是世界的尽头，只要把那地方说给马鞍听，就能在瞬间到达。马鞍本来是归我们两个共同所有的，按照顺序，现在轮到我来骑了，但那家伙却不让我骑。”
“我马上就能结束这场争吵，”鼓手一边说着，一边往前走了一段路，把一根白色的木棍插进地里，又折回来对他们解释道：“现在，朝着那个目标跑过去，谁第一个跑到那里，谁就可以先骑。”
两个人一路小跑，朝着那木棍奔去，哪里知道，他们才刚刚跑出几步远，鼓手就跳上了那个马鞍，说自己想上玻璃山顶。
转眼之间，他就到了那里。玻璃山的山顶上，有一大块平地，平地上建有一座古老的、石头造的屋子。屋子前面，还有一片很大的鱼塘，鱼塘后面是一片昏暗的森林。无论人还是动物，鼓手都没有看见，这里万籁俱寂，只有风吹动树叶，沙沙作响的声音。云朵飘得很低，直接从他头顶上掠过。
他走到门前，开始敲门，敲到第三下时，一个棕色脸庞、红色眼睛的老人过来开了门。她的长鼻子上面，夹着一副眼镜，目光锐利，盯着他看了半天，然后问他有何贵干。
“让我进去，吃个饭，过一夜。”鼓手答道。
“你的这些要求都可以满足，”老人说，“只要你愿意为我干三件活。”
“为什么不？”他回答道，“我根本不怕干活，就算活儿再难也不怕。”
老人便放他进去，给他张罗了一顿饭，到了晚上，又为他准备了一张很舒服的床。
隔天一早，鼓手睡饱起床之后，老人过来找他，并从自己干枯的手指上，取下了一枚顶针交给他，说道：“现在要开始干活了。用这枚顶针把外面池塘里的水舀干，天黑之前，你必须把这件活儿完成。还有，原先在那池水里的所有鱼类，你也必须给我按照种类和大小，在地上逐一排好。”
“这可真是件稀奇古怪的活儿。”鼓手嘴里虽然嘀咕，却还是走到池塘边，开始舀起水来。
他舀了整整一个上午，但是，单凭个人的力量，怎么可能仅用一枚顶针，就把这一大池水全都舀出来呢？要完成这件活儿，岂不是需要花上一千年？
眼看着中午来临，鼓手心想：“这一切都是白费力气，无论我拼命舀水，还是什么都不做，结果也都一样。”想着想着，他干脆停下手，坐下来休息了。
就在这时，房子里面有个女孩走了出来，递给他一小篮子食物，说：“你坐在那里，样子看起来很悲伤，你有什么为难事啊？”
鼓手抬头打量了女孩一番，发现她长得实在是美丽超凡。
“哎呀呀，”他说，“我连第一件活儿都完不成，其他的又该怎么办？我之所以到这里来，是想寻找一位公主。她理应住在这儿才是，但我在这里却并没有找到她。既然这样，我要继续启程寻找了。”
“留在这里，”女孩说，“我会帮你，解你燃眉之急。你现在已经很累了，把脑袋枕在我的膝盖上，好好睡一觉吧。等你醒过来时，活儿就干完了。”
鼓手马上照办，根本不需要女孩再说第二遍。他才刚一闭上眼睛，女孩便开始转动一枚许愿戒指，口中念念有词：“水上来，鱼出去。”
话声未落，池塘里的水便像一团白色的云雾一般，升上天空，随着其他云朵一道飘远了；水里的鱼类在岸边不停挣扎、跳跃，一条一条规矩排列，每一条都严格按照大小和种类。鼓手醒来后，看到活儿已经干完，简直目瞪口呆。但那女孩却说：“在这些鱼类当中，有一条鱼没有跟自己的同类们摆在一起，而是单独摆在一边。今天傍晚，当那老人过来时，看到一切事情都按照她的吩咐做好后，就会问你：‘这条鱼怎么被单独拿出来了？’这时，你就把这条鱼直接甩到她的脸上，说：‘这条鱼是专程为你准备的，老女巫。’”
到了傍晚，老人来了，等她问了女孩说过的那个问题之后，鼓手马上把那条鱼甩到了她的脸上。老人装出一副若无其事、并不在意的样子，一言不发，但却始终用恶毒的目光死盯着他。
隔天一早，她又对鼓手说道：“昨天给你干的活儿，实在太轻松了，我必须给你安排些更难的活儿。今天，你必须把这整座森林砍伐干净，得来的木材全部劈成柴火，再堆放成一堆堆的柴垛。天黑之前，你必须完成我交代的这一切。”
她给了他一把斧头、一柄锤子，还有两个楔子。但是，斧头是用铅铸的，锤子和楔子也不过是软铁皮做的摆设。当他开始动手砍树时，斧子马上就豁了口，锤子和楔子一用就压扁了。他简直不知如何是好。不过，到了中午，那女孩又带着食物来了，并且安慰他道：“把脑袋枕到我膝盖上来，”她这样说，“好好睡一觉吧。等你醒过来时，活儿就干完了。”
她再次转动那枚许愿戒指，眨眼之间，整座森林发出轰然巨响，所有的树木都倒了下来，木材自动分开成了柴火，又自己堆成柴垛：就仿佛是有一群看不见的巨人们，把这些活儿全部做完了似的。鼓手醒来后，女孩说：“你看，木头已经全部劈成柴，堆成垛了——只剩下唯一的一根树枝。今天傍晚，当那老人过来问那树枝是怎么回事时，你就拿起树枝来，抽打她一下，说：‘这根树枝是专程为你留着的，你这女巫。’”
老人这就来了。“你看把，”她说，“这活儿有多么容易：不过，那边那根树枝，你是为谁留着的？”
“专程为你留着的，你这女巫。”鼓手一边回答，一边拿起那根树枝，抽打了她一下。不过，看她那样子，似乎感觉不到他的抽打，只是面带讥讽地笑了笑，继续说道：“明天一早，你必须把这里所有的柴薪全部堆成一堆，点一把火，把它们烧得一干二净。”
于是，他特地赶在破晓时分起床，开始动手把柴薪搬到一起。可是，仅凭这区区一个凡人，又怎么可能把一整片森林的木头全都搬到一起？无论怎么努力，活儿都没有任何进展。值此危难之际，那个女孩并没有扔下他不管。到了中午，她又给他送饭来了。鼓手吃完午饭，同样把脑袋枕在她膝盖上，睡着了。等他醒来时，那一大堆柴薪上已经燃起了一团烈火，火舌直冲云霄。
“听我说，”女孩对鼓手说道，“那女巫再来时，又会要求你干活：你只管勇敢无畏地去完成她的一切吩咐，如此一来，她就没有办法责怪你了。不过，一旦你稍微表现得缩手缩脚，她就会一把抓住你，把你扔到火里，烤来吃掉。最后，当你完成了她的全部吩咐之后，你就直接用双手抓住她，把她扔进那熊熊烈火中去。”
女孩说完就离开了。随后，老人悄无声息地来到了鼓手身边。
“嚯！我都快冻死了，”她说，“不过这倒确实是一团好火，烧得正旺，可以拿来给我这把老骨头取暖，肯定会很舒服的。但是，你看那里，那里横着一大块烧不着的木头——你去给我把它取出来。如果这件事你也能做到，你就自由了，以后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。好了，快点跳进去吧。”
鼓手没有多考虑什么，他直接跳进了烈火之中。哪里知道，火焰竟然完全没有伤害他，甚至连头发都没烤焦一根。他把大木头搬了出来，放在了地上。大木头才刚接触到地面，就变成了人形——那个在困境中帮助过他的美丽女孩站到了他的面前。女孩身上穿着一件丝质的礼服，上面闪着如黄金般的光芒。
这天傍晚，一个年轻的鼓手独自在田野上行走，一路来到一处湖边，在这里，他看到湖岸上摆着三小块白色亚麻布。 “这些亚麻布织得多么精细啊。”他感叹道，顺手把其中一块塞进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