红楼梦 091 第四十七回 呆霸王调情遭苦打 冷郎君惧祸走他乡(1/2)
第四十七回 呆霸王调情遭苦打 冷郎君惧祸走他乡
话说王夫人听见邢夫人来了,连忙迎了出去。邢夫人犹不知贾母已知鸳鸯之事,正还要来打听信息,进了院门,早有几个婆子悄悄的回了他,他方知道。待要回去,里面已知,又见王夫人接了出来,少不得进来,先与贾母请安,贾母一声儿不言语,自己也觉得愧悔。凤姐儿早指一事回避了。鸳鸯也自回房去生气。薛姨妈王夫人等恐碍著邢夫人的脸面,也都渐渐的退了。邢夫人且不敢出去。
贾母见无人,方说道:「我听见你替你老爷说媒来了。你倒也三从四德,衹是这贤慧也太过了!你们如今也是孙子儿子满眼了,你还怕他,劝两句都使不得,还由著你老爷性儿闹。」邢夫人满面通红,回道:「我劝过几次不依。老太太还有什么不知道呢,我也是不得已儿。」
贾母道:「他逼著你杀人,你也杀去?如今你也想想,你兄弟媳妇本来老实,又生得多病多痛,上上下下那不是他操心?你一个媳妇虽然帮著,也是天天丢下笆儿弄扫帚。凡百事情,我如今都自己减了。他们两个就有一些不到的去处,有鸳鸯那孩子还心细些,我的事情他还想著一点子,该要的,他就要了来,该添什么,他就度空儿告诉他们添了。鸳鸯再不这样,他娘儿两个,里头外头,大的小的,那里不忽略一件半件,我如今反倒自己操心去不成?还是天天盘算和你们要东西去?我这屋里有的没的,剩了他一个,年纪也大些,我凡百的脾气性格儿他还知道些。二则他还投主子们的缘法,也并不指著我和这位太太要衣裳去,又和那位奶奶要银子去。所以这几年一应事情,他说什么,从你小婶和你媳妇起,以至家下大大小小,没有不信的。所以不单我得靠,连你小婶媳妇也都省心。我有了这么个人,便是媳妇和孙子媳妇有想不到的,我也不得缺了,也没气可生了。这会子他去了,你们弄个什么人来我使?你们就弄他那么一个真珠的人来,不会说话也无用。我正要打发人和你老爷说去,他要什么人,我这里有钱,叫他只管一万八千的买,就只这个丫头不能。留下他伏侍我几年,就比他日夜伏侍我尽了孝的一般。你来的也巧,你就去说,更妥当了。」
说毕,命人来:「请了姨太太你姑娘们来说个话儿。才高兴,怎么又都散了!」丫头们忙答应著去了。众人忙赶的又来。衹有薛姨妈向丫鬟道:「我才来了,又作什么去?你就说我睡了觉了。」那丫头道:「好亲亲的姨太太,姨祖宗!我们老太太生气呢,你老人家不去,没个开交了,只当疼我们罢。你老人家嫌乏,我背了你老人家去。」薛姨妈道:「小鬼头儿,你怕些什么?不过骂几句完了。」说著,只得和这小丫头子走来。贾母忙让坐,又笑道:「咱们斗牌罢。姨太太的牌也生,咱们一处坐著,别叫凤姐儿混了我们去。」薛姨妈笑道:「正是呢,老太太替我看著些儿。就是咱们娘儿四个斗呢,还是再添个呢?」王夫人笑道:「可不只四个。」凤姐儿道:「再添一个人热闹些。」贾母道:「叫鸳鸯来,叫他在这下手里坐著。姨太太眼花了,咱们两个的牌都叫他瞧著些儿。」凤姐儿叹了一声,向探春道:「你们知书识字的,倒不学算命!」探春道:「这又奇了。这会子你倒不打点精神赢老太太几个钱,又想算命。」凤姐儿道:「我正要算算命今儿该输多少呢,我还想赢呢!你瞧瞧,场子没上,左右都埋伏下了。」说的贾母薛姨妈都笑起来。
一时鸳鸯来了,便坐在贾母下手,鸳鸯之下便是凤姐儿。铺下红毡,洗牌告幺,五人起牌。斗了一回,鸳鸯见贾母的牌已十成,只等一张二饼,便递了暗号与凤姐儿。凤姐儿正该发牌,便故意踌躇了半晌,笑道:「我这一张牌定在姨妈手里扣著呢。我若不发这一张,再顶不下来的。」薛姨妈道:「我手里并没有你的牌。」凤姐儿道:「我回来是要查的。」薛姨妈道:「你只管查。你且发下来,我瞧瞧是张什么。」凤姐儿便送在薛姨妈跟前。薛姨妈一看是个二饼,便笑道:「我倒不希罕他,只怕老太太满了。」凤姐儿听了,忙笑道:「我发错了。」贾母笑的已掷下牌来,说:「你敢拿回去!谁叫你错的不成?」凤姐儿道:「可是我要算一算命呢。这是自己发的,也怨埋伏!」贾母笑道:「可是呢,你自己该打著你那嘴,问著你自己才是。」又向薛姨妈笑道:「我不是小器爱赢钱,原是个彩头儿。」薛姨妈笑道:「可不是这样,那里有那样糊涂人说老太太爱钱呢?」
凤姐儿正数著钱,听了这话,忙又把钱穿上了,向众人笑道:「够了我的了。竟不为赢钱,单为赢彩头儿。我到底小器,输了就数钱,快收起来罢。」贾母规矩是鸳鸯代洗牌,因和薛姨妈说笑,不见鸳鸯动手,贾母道:「你怎么恼了,连牌也不替我洗。」鸳鸯拿起牌来,笑道:「二奶奶不给钱。」贾母道:「他不给钱,那是他交运了。」便命小丫头子:「把他那一吊钱都拿过来。」小丫头子真就拿了,搁在贾母旁边。凤姐儿笑道:「赏我罢,我照数儿给就是了。」薛姨妈笑道:「果然是凤丫头小器,不过是顽儿罢了。」
凤姐听说,便站起来,拉看薛姨妈,回头指著贾母素日放钱的一个木匣子笑道:「姨妈瞧瞧,那个里头不知顽了我多少去了。这一吊钱顽不了半个时辰,那里头的钱就招手儿叫他了。只等把这一吊也叫进去了,牌也不用斗了,老祖宗的气也平了,又有正经事差我办去了。」话说未完,引的贾母众人笑个不住。偏平儿怕钱不够,又送了一吊来。凤姐儿道:「不用放在我跟前,也放在老太太的那一处罢。一齐叫进去倒省事,不用做两次,叫箱子里的钱费事。」贾母笑的手里的牌撒了一桌子,推著鸳鸯,叫:「快撕他的嘴!」
平儿依言放下钱,也笑了一回,方回来。至院门前遇见贾琏,问他「太太在那里呢?老爷叫我请过去呢」。平儿忙笑道:「在老太太跟前呢,站了这半日还没动呢。趁早儿丢开手罢。老太太生了半日气,这会子亏二奶奶凑了半日趣儿,才略好了些。」贾琏道:「我过去只说讨老太太的示下,十四往赖大家去不去,好预备轿子的。又请了太太,又凑了趣儿,岂不好?」平儿笑道:「依我说,你竟不去罢。合家子连太太宝玉都有了不是,这会子你又填限去了。」贾琏道:「已经完了,难道还找补不成?况且与我又无干。二则老爷亲自吩咐我请太太的,这会子我打发了人去,倘或知道了,正没好气呢,指著这个拿我出气罢。」说著就走。平儿见他说得有理,也便跟了过来。
贾琏到了堂屋里,便把脚步放轻了,往里间探头,只见邢夫人站在那里。凤姐儿眼尖,先瞧见了,使眼色儿不命他进来,又使眼色与邢夫人。邢夫人不便就走,只得倒了一碗茶来,放在贾母跟前。贾母一回身,贾琏不防,便没躲伶俐。贾母便问:「外头是谁?倒象个小子一伸头。」凤姐儿忙起身说:「我也恍惚看见一个人影儿,让我瞧瞧去。」一面说,一面起身出来。贾琏忙进去,陪笑道:「打听老太太十四可出门?好预备轿子。」贾母道:「既这么样,怎么不进来?又作鬼作神的。」贾琏陪笑道:「见老太太玩牌,不敢惊动,不过叫媳妇出来问问。」贾母道:「就忙到这一时,等他家去,你问多少问不得?那一遭儿你这么小心来著!又不知是来作耳报神的,也不知是来作探子的,鬼鬼祟祟的,倒唬了我一跳。什么好下流种子?你媳妇和我顽牌呢,还有半日的空儿,你家去再和那赵二家的商量治你媳妇去罢。」说著,众人都笑了。鸳鸯笑道:「鲍二家的,老祖宗又拉上赵二家的。」贾母也笑道:「可是,我那里记得什么抱著背著的,提起这些事来,不由我不生气!我进了这门子作重孙子媳妇起,到如今我也有了重孙子媳妇了,连头带尾五十四年,凭著大惊大险千奇百怪的事,也经了些,从没经过这些事。还不离了我这里呢!」
贾琏一声儿不敢说,忙退了出来。平儿站在窗外悄悄的笑道:「我说著你不听,到底碰在网里了。」正说著,只见邢夫人也出来,贾琏道:「都是老爷闹的,如今都搬在我和太太身上。」邢夫人道:「我把你没孝心雷打的下流种子!人家还替老子死呢,白说了几句,你就抱怨了。你还不好好的呢,这几日生气,仔细他捶你。」贾琏道:「太太快过去罢,叫我来请了好半日了。」说著,送他母亲出来过那边去。
邢夫人将方才的话只略说了几句,贾赦无法,又含愧,自此便告病,且不敢见贾母,只打发邢夫人及贾琏每日过去请安。只得又各处遣人购求寻觅,终久费了八百两银子买了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子来,名唤嫣红,收在屋内。不在话下。
这里斗了半日牌,吃晚饭才罢。此一二日间无话。
第四十七回 呆霸王调情遭苦打 冷郎君惧祸走他乡 话说王夫人听见邢夫人来了,连忙迎了出去。邢夫人犹不知贾母已知鸳鸯之事,正还要来打听信息,进了院门,早有几个婆子悄悄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