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千零一夜 16 第四章(4/10)
“少爷,您要什么价?”银匠先问了一句。
“你该清楚它值多少,”阿拉丁回话利落。
一听对答灵活,银匠没了主意要付给他多少。他起初想只给个铜子,又怕阿拉丁兴许识货。后来打算拿出一笔整数,但暗忖说不定阿拉丁并不知道银盘的价值。末了他从兜里摸出一个金币交给阿拉丁。瞧见是块金子,阿拉丁一把夺来,一溜烟地飞跑而去。银匠于是明白小孩不知这菜盘值钱,真后悔竟花掉一两金子。
阿拉丁奔到馒头店,换了现钱,买些面点。过后他便跑回家把馒头和找头交给母亲。
“娘,”他说,“缺什么你就去买回来吧。”
母亲就上街添置了一些少不了的东西。他们从此不愁吃饭的事了。钱一用光,阿拉丁便到市场卖掉盘子,因此那精明的银匠老头低价买下了十二只菜盘,他本想压价,可是头一回既然付了一个金币,他又生怕那样的话,小孩会脱手给别人。等到十二只菜盘全卖掉了,阿拉丁决定出让那银制托盘。这只盘子又大又沉,他便把那做银器生意的老头找到家中让他看货估价。银匠一见是特大号的便付给他十个金币,这笔数目足够母子两口开销好些日子哩。
钱一用完,阿拉丁便取出神灯,刚去洗擦,又是那个神怪出现在他面前,说道:“主人,要些什么请吩咐。我是您的奴仆,谁握着这盏灯,我便是谁的奴仆。”
“快去拿盘食品来,跟你上次送来的东西一样。我饿了。”
神怪隐形片时,转眼工夫端着托盘回来了。盘数样数一件不多,一样不少。阿拉丁事先打过招呼,他母亲离家回避一下,因此不会再和神怪照面。但她回来看见装满银器的托盘,闻到香味扑鼻,顿时欢天喜地,赞不绝口。
“娘,快瞧瞧!”阿拉丁嚷道。“你还让我把灯扔掉呢。无价之宝啊,看到了吧。”
“真主在上,他将善有善报!”老妇应道。“不过我反正是不想再看到那神怪。”
她和儿子坐定下来又美美地饱餐一顿。没吃完的剩留到次日。菜盘见底了,阿拉丁便拿一只塞进袍子里,出去找那老头准备卖给他。可是说来凑巧,他沿着市场缓缓行走的时候又路过一家店铺,老板是个诚实的金匠,心地纯良,买卖公平,大家都是知道的。老板招呼他,把他叫住了。
“后生家,你带什么货来啦?”他问道。“常见你经过这里跟一个犹太人谈生意。你出手给他几样东西,我都看在眼里了。今儿又捎来什么打算卖给他吧?他一定发现你容易上钩啊!你要卖掉什么,就拿来看看,我可以向真主担保,什么货什么价,一个子儿也不会少的。”
阿拉丁便递过盘子,金匠接过手放上秤盘。
“你卖给他的盘子都是这么大小的吗?”老人询问道。
“是啊,”阿拉丁告诉他。
“你得了多少钱?”金匠又问道。
“一只盘子一个金币,”阿拉丁实话相告。
“好一个黑心鬼,”金匠失声叫道,“他就这么坑害真主的仆人们!后生家,要知道这奸商耍了人还把你当成大笨蛋。这盘子是纯银的,起码值七十个金币。若是这个价你愿意卖,这些金币就是你的了。”
金匠如数点清之后,阿拉丁接过金子,感激老人一片好心。到了时候,他又把其余的菜盘以同样价格卖给了他。于是阿拉丁和母亲的手头渐渐富裕起来,可他们还是过着小康日子,从不大手大脚讲什么排场。
阿拉丁眼下不再终日东游西荡了,过去的三朋四友也不相往来,成天待在城中市场里,专和体面人物大小商贾交谈。他还走访金匠和珠宝商店家,一坐半天,察看那首饰买卖。不久他就心里明了,他从宝库里带出来的各色“果实”不是五彩或透明玻璃,而是些胜过国王财产的宝石。他走遍了市场上的首饰铺子,仔仔细细摸了底,发现那些宝石还比不上他手头最不起眼的。这下他就时常出入首饰店,想和那些人熟悉熟悉,从中打听行情。怎么买进怎么出脱,进出价格多少,他都问得一清二楚,天长日久他就有谱了,什么首饰便宜,什么首饰昂贵。
一日他偶然上市去看首饰,半路听见大街小巷都在传命:“当朝皇帝陛下降旨:传喻全体臣民关闭店门,在家回避。巴德尔·阿·菩德公主,苏丹之女,是日欲赴浴场。无视此令者格杀勿论。”
一闻颁发此令,阿拉丁情不自禁地极想一睹苏丹女儿的仪容,原来老老少少无不称她婀娜多姿。他左思右想怎么才能看上一眼,终于认定了最好是躲在浴室门后,这样公主进去时可以领略她的花容月貌。他毫不犹豫,径直跑向浴场,藏在一堵大门背后,这里谁也发现不了。此时公主已经离宫,策马缓行,观赏着各处景色。她在浴场门前停下。她边走边揭去了面纱;她的脸庞艳如朝阳,神采焕发,可与明珠媲美。
“果不其然,”阿拉丁喃喃自语。“她真是造化的奇迹啊!老天爷竟诞生了这般艳丽动人的女儿!”
阿拉丁目不转睛地望出了神,恍恍惚惚;他眼花缭乱,爱慕之心油然升起。他常听人议论巴德尔·阿·菩德怎么美丽,不过他原以为天下女子都和他母亲一个长相呢。他六神无主地踱回家去。母亲见状,不安地询问起来,可他偏不吭气。送来饭菜,他也不肯动筷子。
“你怎么啦,孩子?”她忙问道。“可是不舒服?还是有什么事不顺心?快对娘说,儿啊,你行行好吧。”
“让我清静会儿,娘,”他说。
母亲一个劲地盯着他,最后他只好吃了几口,就软绵绵地倒在床上,无精打采地痴想了一夜,次日整天还是这样。眼见他行为反常,老妇大为不安,于是又盘问起来。她道:“要是头疼脑热的,跟我说了好去找大夫。现在城里有位阿拉伯大夫,是苏丹派来的。人人都夸他医道好。我去请来给你看看好吗?”
“我没害病,”阿拉丁回答说。“我身体很好。只是我以前总以为女人家跟你长得一个模样。可昨天巴德尔·阿·菩德公主去浴场,我看见她了。看得真真切切,她进去的时候掀开了面纱。望着她的脸蛋,她那娴雅的风姿,我便心旌飘摇,魂不附体地爱上了她。除非去恳求苏丹国王,让他同意把女儿嫁给我,不然我就坐立不安。”
听完这番话,母亲心想他是发疯了。
“真主保佑,我的儿啊!”她惊叫一声。“你怕是昏头了。行啦,快放明白些,不要疯头疯脑了。”
“我可没疯,娘,”阿拉丁说道。“凭你怎说,我主意已定。不能娶到美人巴德尔·阿·菩德,我就无法安宁。她是我的心肝宝贝。我决计向她父亲求亲。”
“别说胡话,求求你啦!”老妇人喝道。“街坊若是听到这话,会说你神鬼附体了。不要异想天开。哼,谁敢向苏丹提这门亲事?就算你胆大妄为,又想让谁为你说媒呢?”
“娘,有你在,还有什么旁人可以替我说亲啊?”他顶了一句。“我最信得过的人不就是你吗?劳驾你亲自去说情提亲吧!”
“真主可不许我这么做!”她嚷道。“你以为我也脑子发热了吧?敢情你不知天高地厚。孩子啊!你爹是城里再穷不过的裁缝,我又不是大家闺秀。你怎能妄想得到苏丹的公主?她父亲只肯把她嫁给权势门第都高攀得上的名门望族的王子。”
“这些我都思量过了,娘,”阿拉丁耐性听罢之后说道。“什么情形都动摇不了我的决心。您若疼爱我这个儿子,求您做件好事,成全了我。不要让我见阎王去;娶不到心上人,我就没命了。娘,别忘了我是您的儿啊!”
“不错,”老妇泣不成声地说,“我是做娘的,就你一个孩子。我一心盼望的便是看到你讨个媳妇,看到你快快活活,娘才高兴。你想成家,我就替你找一个家境相当的姑娘。可是别人问起你做什么生意,有多少家底,娘不好回话啊!连对我们这样没身份的穷人家,我都开不了口,岂敢向国王讨那独养女儿呢?开开窍吧!孩儿。什么人想娶她?竟是裁缝的儿子!哼,我敢肯定,一提这事,咱娘儿俩就完了;弄得不好还有送命的危险。再说,我怎么能厚着脸皮不顾一切地开这个口呢?我如何接近苏丹国王?询问起来,叫我怎么回话?人家恐怕当我是疯婆娘哩。就算让我拜见苏丹,我拿什么进贡呢?儿呀,我知道苏丹十分慈悲,从未把两手空空和含冤抱屈的百姓打发走了事;我也知道他把恩惠施给大家。但是他的庇护只赐予那些有资格的人和奉侍左右举止高贵的人。孩子,你倒说说,你为苏丹和王室效过力没有,你配享受这种恩宠吗?我再说一遍,没有一个向苏丹求情的,不在他脚下献上一份厚礼。你有什么礼品能够进贡奉献的呢?”
“娘,你说的一点不假,”阿拉丁答道。“问我拿得出什么贡品嘛,我可以送他一样东西,天下的君主还不曾得到过。我从宝库里带回的那些五颜六色的‘果实’便是无价的首饰,我原以为它们是玻璃和水晶的呢。世上的国王休想占有。我这些日子常和珠宝商接触,才打听到它们是价值巨万的宝石。您想看看是真是假,就拿个大瓷盘来,让您开开眼吧。我保管带上这样的礼物,托您的事便可马到成功。别错看了这些值钱的饰物。我常见那些商人开价极大而卖的宝石并不值钱,跟我手里的珠宝是不能比的。”
老妇人将信将疑地起身取来一个大瓷盘,放在阿拉丁面前。他把藏好的那些珠宝饰物拿出来,灵巧地摆满了一盘子。母亲望着色彩缤纷的宝石,不觉眼花缭乱了。
“娘,瞧见了吧?”阿拉丁对目瞪口呆的妇人说。“还能找到比这更华贵的礼品进贡苏丹吗?没问题,他会盛情接待,把您视为上宾的。别磨磨蹭蹭了,拿上瓷盘进宫去吧。”
“那好,孩子,”她答道,“我承认你的贡品是稀世珍宝。天下有谁会这么冒冒失失地站在苏丹面前向他提亲?他若问我有何要求,我就会心里发怵,七上八落说不出话来。就算真主保佑,我斗胆诉说你的意思,人家准以为我老糊涂了,连笑带骂把我赶出宫门。再说,咱娘儿俩说不定还有杀身之祸哩。好吧好吧,为着你,我只得舍着这副老脸去走一遭。不过孩子,要是苏丹开颜赏脸,问起我你的身份收入,我该如何禀告才是啊?逢到这种情况,人们都会提出这一个问题来的;可不,恐怕还是他的第一个问题呢。”
“见到这些灿灿发光的珠宝,苏丹肯定不会再这样问你了,”阿拉丁说道。“不要怕这怕那的瞎担心事了。大胆去一趟,把这些宝石送给他。别忘了我有盏灯,想要什么它都会弄来。如果苏丹提你所说的问题,神灯会教我怎样回答。”
他们一直谈到深更半夜。天一亮阿拉丁的母亲便起来梳洗好,准备拜见苏丹,不再是那样顾虑重重了。她明白这盏神灯可以呼风唤雨,无所不能。阿拉丁不许她泄漏秘密,于是她用一块漂亮的披巾包住宝石盘,踏上了进宫的路程。
老妇来到大厅,朝拜的人还没到齐。她看着大臣和一些达官显贵步入苏丹的殿堂。不一会儿,王公大臣、文武百官,还有王室要人拥满了大厅。苏丹驾到,众臣便敛气屏息,肃然静立。苏丹升坐王位,摆摆手让大家入座,各就各位。
陈情诉状者一一被召唤到王座跟前,每桩案子都酌情裁决;但是时间有限,多数官司无法受理。阿拉丁的母亲虽说来得比旁人早,却无人理睬她,也没人肯领她拜见苏丹。臣子完事之后,苏丹便退席了。老妇只得作罢回家。阿拉丁一见母亲带回宝石盘,心想总是出了岔子。他并不盘问,让母亲进屋之后把前前后后叙述了一遍。
“感谢真主,儿啊,”她终于开口了。“我今儿壮起胆子进了朝拜大厅,尽管我和许多人一样,没能跟苏丹说上话。可我不害怕了。真主允许的话,我明天再去见他。”
阿拉丁一见误事便来气了,可母亲几句话说得他又高兴起来,安心盼望着。第二天上午母亲又带上盘子来到苏丹的宫殿,却发现听政厅大门关着。打听下来才知道国王每周仅有三天听政,因此她只好回家。
此后她就天天进宫,看到大厅敞开着,便无可奈何地站在那儿,直到王上听政完毕之后她才往回走。别的日子她总见大门关着。一连七天她照去不误,在最后一次听政结束的时候,国王原来就注意到她每次必到,此刻众臣纷纷离宫了,他便对大臣说:“六七天来我见那老婆子每日进宫,外衣里还藏着什么。她有何请求?”
“陛下,妇人家心眼儿小,”大臣禀告道。“恐怕此人就是要来告她丈夫或是家里的人。”
这话却是搪塞不了国王的。他吩咐大臣等她如果下次再来,把她带入寝宫。
“遵命,陛下,”大臣连连作揖。
“少爷,您要什么价?”银匠先问了一句。 “你该清楚它值多少,”阿拉丁回话利落。 一听对答灵活,银匠没了主意要付给他多少。他起初想只给个铜子,又怕阿拉丁兴许识货。后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