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千零一夜 24 第五章(2/7)
于是,努勒丁·阿里把这次兄弟相争的前因后果细细说了一遍。宰相听后,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。
“这可真是件闻所未闻的怪事!只不过是为了一桩虚无缥缈的婚事,你们兄弟俩怎么竟能够争到这步田地?你为这么件小事而同你哥哥口角,使我觉得遗憾。不过话得说回来,我同样也看得清楚:你哥哥只为了你一句玩笑话便动了气,这就是他的不是了。总之,我还得感谢这次口角。要不,我哪儿会得到一个你这样的女婿呢?”
“但是,”老人停顿了一会,又接下去说道,“夜已深了,你也该睡了。去吧,我女儿正盼着你去呢。明天我带你去觐见苏丹。依我自己心想,他接见你的结果会使我们俩都称心的。”
努勒丁·阿里从岳父身边离开,去了新娘的闺房。奇怪的是,就在巴尔索拉举行这场婚礼的同一天,谢姆斯丁·穆罕默德也在开罗成了亲。那方面的情况是这样的:
努勒丁·阿里抱着永远也不回来的想法离开开罗之时,谢姆斯丁·穆罕默德正随苏丹出猎在外。过了一个月,他才回来,一到家,便跑进努勒丁·阿里的住处,可是却听说:就在苏丹出发打猎的那天,他弟弟借口要出四五天门,也骑着骡子出了开罗城,此后就音讯全无了。这消息使谢姆斯丁·穆罕默德大吃一惊,而且,他觉得弟弟之所以出走,是因为他这做哥哥的出言不逊。
谢姆斯丁·穆罕默德懊恼万分。他派出一名急使,由大马士革去阿勒颇。但当时努勒丁·阿里却在巴尔索拉;所以急使回来时,并没有带来任何有关阿里的消息。谢姆斯丁·穆罕默德并不绝望,决定再派人沿其他几条路线去寻找努勒丁·阿里。可也就在这同时,他同样打算结婚成家了。他选中了一位开罗最有权势的侯门千金,巧的是,他定下的吉日,也正是他弟弟与巴尔索拉相府千金成亲的日子。
这还不算,后面还有巧事呢。过了九个月,谢姆斯丁·穆罕默德的妻子在开罗替她丈夫生下个女儿;而在同一天,努勒丁·阿里的妻子在巴尔索拉产下一个男孩,取名贝德雷丁·哈桑。那位巴尔索拉的宰相因为添了外孙而极为高兴,作为庆贺,他向穷人施舍了大量钱财,又举办了一些公众的欢庆活动。同时,为了表明对努勒丁·阿里的钟爱,他进宫奏请苏丹降旨,让他把职权移交给女婿,以便他谢世之前就可心满意足地看到阿里接了他的权位。
苏丹立即准其所请,命努勒丁·阿里当场就穿上宰相的官服。
努勒丁·阿里接了官位,开始主持朝政。老岳父看在眼里,满心快活。努勒丁·阿里对这份新职务应付自如,仿佛一直就是掌管朝政的。所以,凡岳父因年老体衰而不能上朝的时候,便由他主持朝政。
终于,在女儿成婚的四年之后,这位善良的老人去世了。不过他死而无憾,因为他看到自己的小辈已经羽毛丰满,站稳了脚跟,而且还保证要维护他这家族的荣誉和声望。
老岳父去世之后,努勒丁·阿里无限悲痛,怀着感恩戴德的心情料理了丧事。待到他儿子贝德雷丁·哈桑七岁那年,便把他置于一位著名教师的门下,开始接受适合于他出身的教育。
贝德雷丁·哈桑从师才两年,就已经能念会写,而且还能默出整部的《可兰经》。这时,他父亲努勒丁·阿里另外又为他延请了几位教习。在学业上他长进极快,到了十二岁那年,就不再需要师长的指导和帮助了。而且,这时他的容貌也出落得极其俊俏标致,真是人人见了人人爱。
做父亲的指望儿子有朝一日能接自己的班,所以在培养儿子经邦治国的能力方面不遗余力。总而言之,凡是可能有助于他爱子进步的事,他做得面面俱到,一件不漏。他已开始看到自己的培养在结出果实,然而正当他为此满心欢喜时,病魔却突然来袭,而且来势凶猛。
他自感末日将至,也就准备像个体面的穆斯林一样坦然地去死。在这弥足珍贵的时刻里,他仍念念不忘他的爱子贝德雷丁·哈桑,急急打发人把儿子唤到床前,语重心长地说道:
“我的儿啊,你知道这个世界是会烟消云散的,只有我马上要去的那个世界才永恒不灭。从现在起,你也得开始准备起来。只有这样,将来你走上这条路时,才不会有所遗恨抱憾,良心也不会有所不安,因为在穆斯林或正人君子应尽的本分上,那时的你已做到了一切。关于你所信仰的宗教,你已接受过几位师傅的指点,读过一些书,在这方面已得到了充分的教导。至于作为一个正人君子应尽的本分,我现在要给你一点忠告。当然,首先应当让你知道你的家世。但是在你不知道我的情况之前,你就不可能了解这一点,所以我现在就来告诉你。
“我生于埃及,我的父亲是那个国家里苏丹的宰相。而我也曾有幸同我哥哥一起辅佐那位苏丹。你的这位大伯名叫谢姆斯丁·穆罕默德;依我看,他现在准还健在。当时我不得不同他分离,然后就来到了这个国家。有关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,我给你准备好一份东西,你读后自可明白。”
努勒丁·阿里说着,便取出一卷他亲笔写的文书,交给了贝德雷丁·哈桑。“拿着吧,”他说,“有空的时候读一下;从中不仅可以了解一些别的事,而且还能得知我成婚的日期和你自己的生辰。”
看到爸爸病情这么严重,又听了他这一番话,贝德雷丁·哈桑打心眼里感到难过。他热泪盈眶地接过文书,保证要永远珍藏起来。
努勒丁·阿里继续对儿子谆谆教诲,直至弥留之际。去世之后,根据他的身分、地位,安葬一事自然安排得隆重如仪。父亲去世后,贝德雷丁·哈桑心头的哀痛难以得到排遣和慰藉。根据礼俗,持服期是一个月,但是他悲不自胜,居丧守孝足足两个月。在此期间,他足不出户,闭门谢客,甚至也没有去觐见和朝拜苏丹。
对于此种失敬之举,苏丹大为不悦,认为这是目无国君的表现,于是怒气直冲。在此之前,他已选定了一位大臣代理努勒丁·阿里的职务。这时,苏丹召来这大臣,正式任命他为宰相,面谕他即去查抄已故宰相的府邸,同时,也要抄没贝德雷丁·哈桑的其他宅第、田产和财物,要抄得他一干二净。而且,苏丹还严令这名官员:要把贝德雷丁·哈桑也拘捕起来。
新宰相王命在身,当即出发去执行。却说贝德雷丁·哈桑有个奴仆,偏巧就在近朝臣议事之处的人堆里。他一听到这个消息,便急忙来向主人报警。只见主人正坐在他宅子的前厅里,依然满怀悲伤,仿佛他父亲还刚咽气。这奴仆纵身扑倒在主人脚前,气喘吁吁地叫道,“逃吧,我的主人,快逃吧!”
“出了什么事?”贝德雷丁·哈桑抬起头来问道。“你听到了什么消息?”
“我的主人,”家奴答道,“您一刻也不能耽搁了。苏丹为您的事大发雷霆。现在他们奉苏丹之命,正要来这里抄没您的一切家产,还要把您本人抓去。”
这个奴仆一向忠心耿耿,恋主情深。他带来的消息使贝德雷丁·哈桑有点晕头转向。
他问道:“难道我进一趟内室,去拿点现钱和金银珠宝也来不及吗?”
“我亲爱的主人,”家奴答道,“新宰相马上就要到了。您马上出门逃吧。”
坐在安乐椅里的贝德雷丁·哈桑一听,顿时站了起来,把便鞋穿上;接着撩起长袍的一角往头上一兜,遮着脸便往外逃去。他不知道该往哪里逃才能躲过这场临头的灾祸,首先想到的是他得去最近的一个城门。他一刻不停地奔跑着,终于来到了公共墓地。这时天色向晚,于是他打算先在他父亲的墓旁过上一夜。这座墓还是努勒丁·阿里生时营建的,造得又高大又富丽堂皇,样子像个圆屋顶。但是贝德雷丁·哈桑还没有走到,就遇上了一名既开钱庄又做生意的犹太富豪。
这个名叫艾萨克的犹太人认识贝德雷丁·哈桑,当即止步并恭恭敬敬地行礼。在吻过对方的手之后,他说道:
“我能不能冒昧地问一声,大人,都已这个时候了,您只身一个人还上哪儿去啊,而且看来神色还如此不安?是碰上了什么烦心的事吗?”
“是啊,”贝德雷丁·哈桑答道,“我刚才睡着的时候,梦见我爸爸。他怒容满面,仿佛很生我的气。我一吓就吓醒了,所以马上赶来,想在他墓前祈祷祈祷。”
“大人,”贝德雷丁·哈桑离城的真正原因,这犹太人并不知道,他说道,“身为宰相的令尊大人不幸作古,但他仍有几艘满载货物的船航行在海上,如今这些都属于您了。我求您眷顾我,别理会别的那些商人。我实力雄厚,能用现钱把您几条船的货物全都买下。为了证明我此言不虚,只要您愿意,我肯付您一千个金币,买下您第一条进港船上的货。钱在这钱包里,我这就准备成交。”说着,他便取出一只大钱包,给对方看了看。
贝德雷丁给逼得离家逃亡,全部财产尽遭籍没,因此将犹太人的提议视作上苍的恩典,心里有一种绝处逢生的快乐之感,于是采纳了对方提出的办法。
“我的大人哪,”犹太人开口了,“这么说,我付一千个金币,您第一条船到港之后,船上的货您就成全我啦?”
“对,”贝德雷丁·哈桑答道。“这笔交易就这么定了。”
犹太人把装金币的钱袋放进对方手中,一边还表示愿意当面把数目点一遍。但贝德雷丁·哈桑说他完全相信艾萨克的信誉,让他不必麻烦了。
“那么,大人,”犹太人接着说道,“您肯劳驾写个文书,把我们的这笔买卖肯定一下吗?”
说着他便取出一管水笔,又从记事本里找出一页纸,一并交给年轻的哈桑,自己则拿着从腰带里掏出的角质墨水瓶。只见贝德雷丁·哈桑写下这样几行字:
于是,努勒丁·阿里把这次兄弟相争的前因后果细细说了一遍。宰相听后,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。 “这可真是件闻所未闻的怪事!只不过是为了一桩虚无缥缈的婚事,你们兄弟俩怎么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