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千零一夜 27 第五章(5/7)
然而,谢姆斯丁·穆罕默德弄不懂为什么这会儿侄子却不见了。他时时刻刻等着见侄子回来,等得实在急不可耐了。但过了七天,还没有见到贝德雷丁·哈桑出现。于是,他就命人在开罗城里四处寻找,但是连一点消息也没有。这情形使他相当不安。他说:“这真是一件绝无仅有的怪事。可以肯定,世上从来没一个人有过这种稀奇的遭遇。”
他不知道再下去还会发生些什么事,觉得最好还是把已经发生的事全都写下来。他详细记下了举行婚礼时的仪式,写明了礼堂和洞房的布置情况,还把贝德雷丁·哈桑的头巾、钱袋和衣物仔细地收藏了起来。
过了一段时候,谢姆斯丁·穆罕默德的女儿生下个儿子。外公给他取名阿吉布,为他找来个奶妈,又拨了几个女人和家奴侍候他。
小阿吉布长到七岁的时候,在谢姆斯丁·穆罕默德的安排下,没有让教师来家里教他,而是把他送到一位有名学者的门下求学,还派了两名家奴负责每天接送。阿吉布常和同学们一起游玩,但由于他家庭出身比他们高贵得多,他们对他也就毕恭毕敬的。在这方面,老师也起了个不好的带头作用:对阿吉布的许许多多缺点,他总是百般掩饰;而对其他学生身上的这类缺点,他可决不听之任之。
在大家的迁就姑息下,阿吉布完全被惯坏了。他变得自高自大,目中无人,样样事都指望同学们替他做,而对他们的任何意愿却不屑一顾。结果,个个同学都讨厌他,都到老师跟前诉说他的不是。起先,老师还劝诫他们,要他们有耐心。但到了后来,他觉察到这样做只不过使阿吉布益发狂妄,也就感到这孩子老是自以为是,为他所引起的种种麻烦感到厌烦。于是这位老师对其他那些学生说道:
“孩子们,我知道阿吉布是个自高自大的小家伙。我来告诉你们一个惩治他的办法。这办法在一定程度上能使他有所收敛,使他今后不至于再欺侮你们;说不定这一下还真管用,叫他从此就不再来上学呢。明天他来了,大家开始一起玩的时候,你们就把他围起来,你们中间让谁高声地说:‘我们要开始玩了,凡是想要参加玩的人,就得报出自己的姓名和他父母的姓名。谁不肯这么做,谁就不能同我们一起玩。’”
接着,老师又向学生们解释了一番,说明此种做法将会使阿吉布有什么样的羞辱之感。于是放学后孩子们一个个欢天喜地地回了家。
第二天,孩子们聚集在一起时,他们没忘记按老师教导的那一套行事。大家把阿吉布围了起来,其中的一个学生说道:“我们来玩吧。但有个条件:谁要是报不出自己的名字和父母的名字,就不能同我们一起玩。”
阿吉布和其他学生都同意了这一条件。于是先前说话的那个学生就一个个地问他们,而他们各人的回答也都令人满意,就这样一直轮到了阿吉布。他的回答是:“我叫阿吉布,我母亲叫‘美女王’,我父亲叫谢姆斯丁·穆罕默德,是苏丹的宰相。”
一听这回答,孩子们全叫喊起来:“阿吉布,这话不对;这不是你爸爸的名字,是你外公的。”
“倒你们的霉去吧!”他怒气冲冲地答道。“谁让你们这么大胆,竟敢胡说谢姆斯丁·穆罕默德不是我的父亲?”
这一来,同学们全对他大声讪笑道:“他不是,他不是!他只是你的外公。你不能同我们玩。我们也要留神,不来近你身。”说着,他们便离他而去,一边还在七嘴八舌地把这件事笑话。阿吉布又羞又恼,禁不住哭泣起来。
始终在注意事态发展的老师听明了整个经过情况,这时出场对阿吉布说道:
“难道你至今还不知道,阿吉布,宰相谢姆斯丁·穆罕默德并不是你的父亲?他是你的外公,是你母亲的爸爸。我们也同你一样,不知道你父亲的姓名。我们只听说苏丹想把你母亲嫁给他的一名身体畸形的马夫,可后来一个精灵取代了他的位置。这话你听了会不高兴,但是这样可以使你明白一点:对待你的同学,可不要再像以往那样盛气凌人了。”
同学们的这番取笑使小阿吉布心里很苦恼。他当下便离开学校,眼泪汪汪地回了家。他先到母亲房间里,做娘的一看见他这副忧忧戚戚的模样,就急着想问出个究竟来。他讲完了经过情形,就大声说道:“凭真主之名,妈妈,请你告诉我:我的爸爸是谁?”
“我的孩子,”她答道,“你爸爸是谢姆斯丁·穆罕默德。他不是每天都抱你吗?”
“你说的不是真话,”阿吉布说,“他不是我的爸爸,是你的。可我是谁的儿子呢?”
美女王一听这话,想起了新婚之夜,想起了贝德雷丁·哈桑,想起了随之而来的独守空房的生活,自然也就为失去这样一位可爱的丈夫而哀痛,想到伤心之处,不禁悲从中来,潸然泪下。
美女王和儿子阿吉布正在泪流不止,谢姆斯丁·穆罕默德来到了屋里。一看这光景,他难免也要问个究竟。于是,女儿就讲出了阿吉布在学校里受人羞辱的事。宰相不听犹可,一听之下马上触着了痛处,于是也就陪着他们流泪。一想到这件事,他就心乱如麻,心痛如绞,所以便进宫谒见苏丹。
他匍匐在地,情辞可悯地恳求主上,请其恩准他告假一段时间,让他外出寻访侄儿贝德雷丁·哈桑。因为要是这侄儿一直没有下落,全城的人会以为他女儿当时嫁的是个妖精;每想到这点,他就受不了。苏丹为其哀痛之情所动,便允其所请,让其离职去寻访女婿。苏丹甚至还极为宽厚地写了一封信,介绍了他的宰相身分,以便在发现贝德雷丁·哈桑之后,可把信交给当地的王公贵人,请求他们批准那位后生随宰相离境。
谢姆斯丁·穆罕默德立即着手安排,为其外出寻访作好准备,四天之后他出发了,陪同他的有他的女儿和外孙阿吉布。
他们取道前往大马士革,一路不停地接连走了十九天。到了第二十天,大马士革城已经在望,接着他们便在离城门不远的一处丰美草地上停下,并在一条河的岸边支起帐篷。
谢姆斯丁·穆罕默德宣布了他的打算:在这儿先歇上两天,到第三天再继续上路。他准许随行的人们进大马士革城去看看。既然有他的准许,他手下的人几乎没有不去城里一游的。
美女王希望儿子也去那座名城里遛遛,让他也高兴高兴。于是一声传唤,把专门伺候这位小公子的黑人阉奴叫来,吩咐他带着阿吉布进城,同时还叮嘱他千万要留神,别让孩子遇上任何意外。
穿着豪华的阿吉布随着阉奴出得帐篷,径直进了城。他长得犹如朝阳般美好,真是人人见了人人赞。有些人还特意跑出门来,想靠得近些看看他;有些人则来到窗前看;至于本在街上走的人们,他们虽站停了看了一阵,仍觉得意犹未尽,就跟在他边上跑,以便对其清眉秀目多领略欣赏一会。阉奴带着阿吉布一路走去,凑巧到了贝德雷丁·哈桑的那家铺子前。这时,周围的人群熙熙攘攘,挤得厉害,他们只得在店门前止步不前了。
却说收养了贝德雷丁·哈桑的那位糕饼师,他因亲儿子在几年前已经去世,就把店铺连同一应财产全都传给了义子。所以贝德雷丁·哈桑现在是该店店主,而且他把这家糕饼店办得很出色,在大马士革城有了不小的名声。这会儿,他看见好多人拥在他店门口;再一看,原来是在围观一个孩子和他的黑人阉奴。于是他也开始仔细地打量他们。
眼光刚一落到阿吉布身上,他便莫名其妙地感到激动起来。他同那群围观者不一样,并不是被孩子的绝顶俊俏所吸引。他的激动心情另有原因,只是他自己也弄不清而已。但天性的力量打动了这位慈爱的父亲,使他凑近阿吉布,态度亲切地问道:
“小少爷,你叫我看得满心欢喜。我想求你赏个光到我店里来,尝尝我的糕点。这样的话,我一边歇息,一边就有幸欣赏你了。”
说这些话的时候,他带着满腔的慈爱,竟至于热泪盈眶。小阿吉布深为感动,转身向阉奴说道:
“这好人的面孔我看了就喜欢,他对我说话时又是这么亲热,我哪能不照他要求的去做呢?我们就一起进去,尝尝他的糕点吧。”
“不能这样,”阉奴答道,“一位相府家的哥儿竟走进糕饼店吃东西,这说起来不成了新鲜事!这件事你可别指望我答应。”
“唉!我的小老爷,”贝德雷丁·哈桑大声道,“这个人待你这么厉害,把你交托给他的人也真狠心。”他转而对阉奴说了下去,“我的好朋友,这位小公子会应我所请,赏我脸的。你就别阻拦他了,最好还是同他一起来赏光吧。你进来之后就会发现:你外面的肤色虽然像栗子的壳,你里面却白得像栗子的肉。我可有一套秘术,能把你由黑变白,你知道吗?”
听他这么说,阉奴笑出声来,问贝德雷丁·哈桑是什么样的秘术。糕饼师傅说了声“我来告诉你”,便立即吟了几首赞扬黑人阉奴的诗。阉奴听了满心欢喜,也就不再拒绝贝德雷丁·哈桑的邀请了。这样,他不仅让阿吉布进了糕饼店,而且自己也陪着一起进去了。
看到自己的要求已被接受,贝德雷丁·哈桑高兴极了。他一面又开始工作,一面说道:“刚才我做了些奶酪饼。请你们务必吃一点儿,我想你们一定会觉得美味可口的。”说着,他就从炉中取出一只奶酪饼,在上面撒了些石榴的子儿和砂糖,递给了阿吉布。他吃得津津有味。同样,阉奴吃了贝德雷丁·哈桑给他的奶酪饼,也觉得挺有滋味。
主仆两人吃饼的时候,贝德雷丁·哈桑聚精会神地端详着阿吉布。他想起自己娇媚动人的妻子,想起自己同妻子突然被拆开,如今,妻子也许早已替他生下个同样漂亮的儿子呢。想到这里,他忍不住滴下泪来。他正准备询问小阿吉布来大马士革的原因,却终于来不及满足这好奇心了。因为阉奴刚把饼吃完,便带走了他的小主人。贝德雷丁·哈桑当然不甘心仅仅在后面目送他们,于是立即关上店门去追,待到追上时,他们已到了城门口。
那阉奴看到他尾随而来,气呼呼地说道:“你这人真是纠缠不休!你还想干什么?”
“我的好朋友,”贝德雷丁·哈桑答道,“请别见怪。我方才想起在城外还有件事,我得去吩咐一下。”
但是阉奴对这回答并不满意,他转脸对阿吉布说:“瞧你给我招来的麻烦。你要进这人的店铺,而我可也真傻,竟然就答应了。”
“也许这人是要去城外办事,”阿吉布道,“再说,路是大家都可以走的。”
于是他们头也不回,只顾继续往前走,一直走到了宰相的帐篷前。这时他们转脸朝后一看,只见贝德雷丁·哈桑仍紧随不舍地跟着。阿吉布眼看这糕饼师傅离自己才几步路的距离,有点担心起来,生怕外公由此得知他进糕饼店吃东西的事。心里一紧张,便捡起脚边一块大石头朝贝德雷丁·哈桑扔去。这一下正砸在他脑门中间,顿时血流满面。阿吉布一看,连忙一溜烟地逃进阉奴的帐篷。
贝德雷丁·哈桑回到城里,让伤口止了血,自言自语道:“这是我的不是。谁让我自己离开了店,还给这小孩添这些麻烦呢。他这样对付我,只不过是因为认定我对他不怀好意。”回到店里后,他包扎了伤口,自宽自慰地想道:天底下比他不幸的人还多着呢。
贝德雷丁·哈桑仍在大马士革开糕饼铺,而他的伯父谢姆斯丁·穆罕默德则在歇了三天后又离开了。宰相取道伊玛乌来到哈马,又从那儿来到阿勒颇。在那里休息了两天之后,他们渡过幼发拉底河,进入美索不达米亚,后来又走过了马尔丁、穆苏尔、辛杰拉、狄阿尔贝基尔和其他一些市镇,最后到达巴尔索拉。一到那里,他便径直去请求觐见苏丹。这位君主听说了谢姆斯丁·穆罕默德的身分之后,当即允其所请,盛情地接见了他并询问他巴尔索拉之行的目的。
然而,谢姆斯丁·穆罕默德弄不懂为什么这会儿侄子却不见了。他时时刻刻等着见侄子回来,等得实在急不可耐了。但过了七天,还没有见到贝德雷丁·哈桑出现。于是,他就命人在开...